这个任命让如今少有情绪的陆寒寻异常愤怒，自觉这个调令是皇帝针对他们父子。

陆升和陆寒旌当初赶到灵州坐镇指挥，实际上是不公开的，在军营里也是多由徐青远和靖川出面处理军中事务，包括突厥出关到突厥也是秘密行动。且玉嫤流落突厥一事虽然灵州并周边几州的百姓知道，但并未向洛阳上表过。

退一万步讲，即便周围有官员趁乱告密，那按流程楚景澈也得派人来此彻查确定才行。更不用说之前檀喆回洛阳，陆寒寻已经拜托他调动长公主派的官员尽量压下这件事。

陆升如今年纪大了，早就从前线退下来回洛阳养老了，这次竟然不清不楚不黑不白得被派去送赔的钱财，这种事儿事出反常。

陆寒寻要回洛阳找皇帝问个清楚，反倒是陆升说算了。他身在洛阳终归是比陆寒寻对朝局更清楚一些，眼下朝中几乎没有主事人，皇帝初掌权力却只知醉生梦死，让人心寒，找了也没用。

玉嫤是第一次看到陆寒寻生气的样子，惊讶之余，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提出让陆升留在灵州，她愿意代陆升去突厥。

陆寒寻当然不同意。

他不同意倒不是因为女子去不合规矩，而是玉嫤刚回来没多少时日又去，他不放心。

玉嫤却坚持，并且说还有一桩心事未尽，她这次去必须还得做一件事。

陆寒寻不知道她在突厥还能有什么心愿未尽之事，因为玉嫤从未提及，他诧异之余一头雾水，当下连拦她都没有说辞了。

“这事过去后，我自会找皇帝请罪。你且消消气，若到时候我有什么不测，你就……”

陆寒寻人一怔，猜到她后面的话，当即恼了，轻轻捏住她的下巴：“我就什么？你想说什么？”

玉嫤把后面“找个世家女再娶吧”的话吞进肚子里，她不好意思地对他笑了笑。

她呼出一口白气，抬头望他，眼神诚挚：“你也说了，这次对陆老将军的任命事出反常，很可能是玉媱借圣上敕令叫我为难，她既然是针对我，我总不能在你们后面躲着的，能躲到什么时候啊……”

陆寒寻听她这样说，心中盈动，低声道：“若她针对你，陆家自然同你站在一处首当其冲，你这么见外又是做什么？”

玉嫤闻言又微笑：“你都说了站在一处，我又怎么可能让自己置身事外？”

玉嫤拿定主意要去突厥，虽然她本意是要替陆升，但无论陆升还是陆寒寻都坚持让陆升和陆寒旌和她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也就在玉嫤一行人往北的路途中，玉嫤这才知道，眼下突厥已经不是四个可汗了，如今只剩下了两个。

从四个可汗到两个可汗，也不过是半年多的时间，中间却是发生了许多变故。

变故的源头自然是从玉嫤算起，玉嫤刺杀吉利后西逃。吉利一死，和吉利靠得最近的始巴就想吞了吉利的地盘，那作为大可汗的裴度自然是不让的。

裴度之所以自己不吞吉利的地盘，也是因为从地理位置看，他跟吉利中间还隔着始巴，裴度要跨过去也很费劲。

于是始巴暗地里去找真珠，想两人联手倒逼裴度下马，事成后两人平分突厥地盘。

先不说这个想法是不是异想天开，单说始巴这个人，真珠多少是信不过的。且按位置，吉利在最西，地盘最大，始巴西临吉利东临裴度，即便真的均分，真珠也不可能讨到什么好处。到时候吉利一旦吞了吉利地盘兵强马壮，转头就能吞了他。

于是真珠拒绝，这就让始巴记恨上他了。正巧这时候陆寒寻找玉嫤找到这。陆寒寻仗着自己同这几个可汗有交情以及他们突厥内乱顾不上他的时候，跟裴度说，不如让裴度的儿子去继承吉利地盘。

若是裴度没这个想法，那陆寒寻这话说了也白搭。但实际上，陆寒寻并不是第一个跟裴度提这个意见的人，楚元昭每天吹的枕头风也是这意思。更重要的是，裴度也有这个想法。

这使得突厥几个重要人物都各怀心思，纷纷各自行事。

楚元昭一心想让安铎继承吉利的地盘，为此连夜召回安铎。同样有继承心思的还有毗咄，等于裴度后院家眷跟他也不是一条心。

对外，始巴明面上一直劝着三个可汗平分吉利地盘，暗地里已经杀了裴度上位的心思都有。而真珠静观其变，虽没和吉利联手，但也没有跟裴度表忠心。

就这时候，还有陆寒寻这个大殷人掺和一脚撺掇众人心态。

裴度不是傻子，他能看得出身边这些人的心思。于是裴度拿捏着一个几人还隔着一层窗户纸的时机，让在他面前最活跃的始巴和毗咄较量一场，谁赢了就同意谁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