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恶,他们难道便没有作恶了?被强迫的那些人,被他们歪曲的事实,被所谓的本分,被那摸不着看不见的高言蒙蔽,不被允许任何的抵抗,那就不是他们的恶了吗?”
“我只是爱上了一个人,我只是不愿遂父母媒妁,我想做我自己,这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
阿沅同红了眼,她肩膀不断颤动,就像那被风吹动的桑树,村内无风,她心里却是灌满了。
冰冷寒彻了的,将那颗心生生冻得坚硬。
她脚上的重量千斤,走向云生时又被铁链锁住,以至于迈出一步便停下,只是抬起布满划痕的手,手上的血早已干涸,一块搭着一块,像遍布在身上的咒文。
“云生,不要生我的气。”
“我只是,想弥补,我只是,想让你,让我的家人活过来... ...”
“我可以做到的!”
阿沅捂住胸口,将一支发钗拿出来,她凄然地笑着,将发钗刺入胸膛,胸口和嘴角都淌下血液,阵法便愈发地盛大了。
宁归砚听见了很多人的声音,怨恨的,斥责的,怒骂和悲鸣,这些声音将坑洞都填满,他们将血滴的声音好轻易就盖住,阿沅的哭声也掺杂在其中,剩下的,便是云生的扼腕叹息。
这种令人悲伤的场景并没有持续太久,宁归砚不一会就听着那些声音消散了,连云生也未再出声,阿沅头上的发帘持续地响着,约是头饰在她的动作下晃动,碰撞着出了响。
随后便接着陌生的‘咔哒’声,是被打断了骨头,又重新拼接起来的声音。
“啊——”
一道惨叫声响起,随后是阿沅忽然转变的轻笑声,得意又畅快。
那惨痛的叫声持续了很久,久到宁归砚几乎觉得那人没有力气出声了,阿沅这才停下笑声。
脚步声沿开,阿沅走到棺木前,倾下身,低头看着棺材旁放置的那具尸骨,尸骨的上方凝聚出一个人形,穿着鲜红的衣袍,不知道是喜服,还是被血液染成了这般。
那男人的面目狰狞,他看着阿沅走过来,声音里都是惊惧。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吧,你放过,放过我吧... ...呜呜呜呜——”
他的咽喉发出被生生割断的呼喊,一双手往前伸去,却是晃动而产生的锁链声,随后那声音都被阿沅的笑声盖住了。
“放过你?”
阿沅抬手掐住对方的脖颈,那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便更小了。
“放过你... ...”
她轻喃,倏然大了声音。
“我若放过了你,谁来放过我!谁放过我那无依无靠的父母!他们有什么错!云生又有什么错,就因为你家中有依靠,就因为那该死的规矩!就因为你家世好?”
“凭什么!凭什么我要放过你!”
“哈哈,哈哈哈。”
阿沅的笑声又大了些,她狠狠盯着那快要被他捏碎的灵魂,嘴角的笑阴狠,她唇上的红,似乎已经变成了吞噬他人鲜血的证明。
“方学,可不是我杀了你啊!”
“你的发妻,你相濡以沫的妻子,是她杀了你,将你千刀万剐,将你暴尸荒野,让你寻不见来处,也找不到归处。”
“她比我要恨得多了,是你活该!”
周围的红烛被遽然熄灭,周围陷入黑暗,在方学的尖叫声之后,宁归砚听见棺材外的脚步声。
那些被打碎的骨骼再次聚合起来,它将方学禁锢在这方寸之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灵魂破碎重拼又被毁坏,经历的痛苦难以忍受,便是反抗的心都没有了。
宁归砚动了动手指,将眼睛闭上,感受到棺盖被推开一些,在放入了一些东西后又盖上。
阿沅走前,在棺木前停留了许久,也沉默了许久,最后在烛火再度亮起时,留下一句沉沉的恳求 。
“你要的东西,我给你了,你帮帮我吧。”
没多久,她匿了声息,直到这地下再无阿沅的任何气息。
宁归砚缓缓睁开眼,他的手指触碰到旁边的人,不止一个,远远看来时,这棺木至少有四人肩宽,想必里面躺着 的,现在除了他自己,便是那云生和阿沅的父母了。
宁归砚心里有些复杂,他就是见多了死亡,也没和尸体靠得这么近过,还是泛着腐臭味的尸体,也不知道保留了多久,一碰像碰到了一块冰。
他屏息着,抬手捏住咒诀,将上方阿沅施下的禁锢的咒术给解掉,然后微微抻直了手,费了些力气才将那棺盖给推开一些。
上方传进来光亮,虽然略微昏暗,却也能看得清右侧那人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