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骑射手诚惶诚恐，下马拜谢。

玉澜站起来，她看起来十分赞赏这骑射手精湛的技术，抚掌笑道：“本宫自幼喜骑射，可这骑射手的技巧还是让人叹服，真珠可汗，你治兵有道，这部下的本事相当不错呢。”

她如此夸赞真珠可汗，给他带足了高帽子，真珠可汗高兴之余还多少有点不明所以的情绪，但此时他顾不了太多，连忙跟玉澜道谢。

整个应天门下的各国使节都看得出来，这摄政长公主兴致很高，相当一部分臣服大殷的番邦都在心里寻思着明年是不是也整个这样的节目博一下这位长公主的欢心。

玉澜赞赏了骑射手后，转而夸真珠可汗，明明看到旁边的毗咄脸色已经不好看——毗咄是裴罗可汗的使节，裴罗可汗是突厥大可汗，真珠可汗是四个可汗中实力最弱的，玉澜如此夸赞他这个小可汗，是把裴罗可汗放在何处？

但玉澜不管这些，她甚至有些意犹未尽一般，拍了拍手掌：“来人啊！”

怀恩上前——这样的大场合，他这样历经三朝的老宦臣办事更妥帖稳当。

“赐真珠可汗狼头纛！”

此话一出，满座震惊。

震惊到这明明能容纳上万人的应天门因为她的一句话仿佛都及静了一秒。

玉澜不为所动，她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接过怀恩呈上的狼头纛，亲手赐给真珠可汗。

真珠可汗诚惶诚恐地接过，千恩万谢之余也有了忐忑不安。

狼头纛，是行军用的大旗，一直是王的象征。如今突厥分为四部，但大可汗是裴罗可汗，拥有调令其他三位可汗的权力，按照常理，只有他才配接狼头纛。

可如今，真珠可汗知道自己被架在杆子上，他自认，裴罗可汗他惹不起，大殷他也惹不起，而在这个时刻，他也没办法拒绝玉澜的高帽子，只是这狼头纛握在手中实在烫手，真珠可汗千恩万谢，心里却警觉起来。

在场所有人，唯独玉澜舒展放松，她仿佛看不到真珠可汗满脑门的汗，也看不到远处毗咄铁青的脸。

宴会继续进行，不久毗咄就离席，玉澜也装作没看见。

不一会檀喆也离开了，不一会又默默退回来，他和玉澜遥遥望了一眼，玉澜看他一个一向爱笑的人竟然面色有些凝重，但看他点了点头，知道事情尚在可控制的范围内，心里也稍微安定一些。

就这样吧，闹起来，闹起来最好。

玉澜心里如此想着，她收回心神，这次倒是专心看表演了。

与此同时，嘈杂热闹的朵楼中，檀喆和陆寒寻正襟危坐，面无表情，谁也不看谁，却在低声交谈。

“怎么样？”

“那毗咄要回住所，非常生气。既生真珠可汗的气，也气长公主目中无人。”

陆寒寻沉吟一下：“那下一步，长公主还得再给真珠可汗拱一把火，定定心。至于裴罗那边，我去解决。”

檀喆嗯了一声，觉得这里人多，聊这样的事终究不方便，他打了个手势示意陆寒寻这事以后再商议。

有人看到了毗咄愤而离席，难免低声议论，也有人没看到，但也沉浸在刚才玉澜赐真珠可汗狼头纛的震惊中。

没人知道，这是玉澜和陆寒寻共谋的一个计划，知晓这个计划的，也不过再加上檀喆和陆升。

对突厥，离强合弱，分而治之。

这陆升父子筹谋许久的计划，在此刻更进一步，也比之前更加冒险。此后，大殷和突厥的关系必然起起伏伏变得不甚明朗，可为了除去大患，也不得不先舍弃当前利益了。

一想到接下来的步步为营，檀喆难免忧心，他看向坐在主楼最高位的玉澜。

陆家父子谋划得以实现，之前得益于先帝支持，如今是倚仗玉澜的以身入局。

这个女人亲自面对真珠可汗和裴罗可汗，要以摄政长公主身份亲手挑起两部事端，之后的风险也是在所难免。

她图的是什么，檀喆明白。

将自己置于险境，这样的事，她楚玉澜已经做了不止一次。

玉澜，希望这一切，能值得你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