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寻对玉嫤说的这番话也只是付之一笑，浑不在意。

“不过玉媱当年为了舞蹈确实花了不少功夫。她在音律舞蹈方面是一个极有天赋的人，也愿意花心思。当初能名动洛阳城，并不稀奇。只是有时候啊……”

玉嫤顿了一下，神情露出一丝茫然。

“有时候怎么了？”

陆寒寻说着，把煮好的茶去掉渣滓，将茶水倒进她的茶杯。

玉嫤看了他一眼，敛起眸子，她踌躇了一下：“只是有时候，我觉得她执念太深了。”

陆寒寻多少能猜到一点，不过他不确定，于是抬眸望向她，等着她的解释。

玉嫤没有笑，她沉吟着，似乎也在思量自己的话。良久她开口：“玉媱是被上官皇后抚养大的，这个洛阳城里的人都知道。”

“但我听母妃说起过，玉媱生母是才人，姓袁。袁才人一辈子只承恩一次，一次承恩就怀了玉媱。”

“不过，玉媱生母怀她时，上官皇后临近分娩，父皇不想让母后劳累，就让母妃替上官皇后照顾袁才人。父皇与母后情深义重，对袁才人也多有疏忽。”

顿了一下，玉嫤看门外纷飞的雪：“我想，玉媱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个，才开始对父皇和母后多有怨怼的。”

“后来，母后诞下一位皇女，按排行应该是二公主。可惜这位二公主生来体弱，最后不满百日就走了。母后很伤心，她本就因为生产伤了元气，孩子又早早离她而去。母后郁郁寡欢。”

陆寒寻点点头，猜到了后面：“后来灵犀公主出生了。”

“对，玉媱出生，袁才人却难产，生下玉媱两个时辰后，袁才人去世了。父皇就决定，把玉媱给母后抚养，也是为了安慰母后丧女之痛。”

“母后虽不是怀胎十月生下玉媱的生母，却是把玉媱视如己出。把玉媱接来抚养时，皇姐也不过两岁，对这个妹妹自然也不见外。玉媱后来想学舞蹈，母后做主让她跟了宫廷里最好的舞师学习。每月都特意吩咐尚衣局给玉媱做十来件舞裙。”

说到这，玉嫤顿了一下：“我说这么多，只是想说，母后对玉媱确实十分照顾宠爱，待遇和皇姐别无二致。就连我们这些公主也羡慕玉媱的好命。尤其玉媛。”

她笑了一下：“玉媛的情况和玉媱相似，她的生母位份很低，没有资格抚养她，而且在玉媛两岁的时候就得病去世了。玉媛被淑妃抚养，尽管淑妃没有孩子，待她也没有母后于玉媱这般亲厚。”

“那为什么她对先帝……？”

再说就冒昧了，陆寒寻适时住口。

玉嫤思索着：“我想是因为父皇宠爱皇姐的缘故吧。”

陆寒寻了然。

先帝宠爱玉澜是众所周知的，就连民间都知道。玉澜十二岁开府，比她几位哥哥都早。开府后父皇还是让玉澜可以随意进出紫微城，平时也是和上官皇后一同住在集仙殿，以便承欢膝下。当年先帝骑的马，几个儿子都不能碰，唯独玉澜可以骑着练射箭去打猎。

如今想来，玉澜玉媱一同长大，看和自己一个屋檐下的玉澜如此得父皇宠爱，心中不平似乎顺理成章。

想到这陆寒寻抬眸看向玉嫤。

兴许是今晚的围炉夜话让两人的关系没有往日那样疏淡，至少在陆寒寻心里是如此。他不由得问：“那公主你呢？还是那时候公主年纪尚小不在乎这些？”

他虽问，但还是给了她一个台阶下。不料玉嫤轻轻一笑，这一笑不同于她平日的温吞性子，十分聪慧伶俐，陆寒寻骤然见这一笑不由得慌了神。

“你会不会也觉得，皇姐得父皇宠爱理所当然——因为她是父皇第一个平安长大的女儿，又是母后生下的嫡女，身份贵重才得此宠爱？”

陆寒寻被她一点拨，心里有数，但还是逗她，装傻反问：“难道不是吗？民间可都这么传呢。那元襄公主是皇后嫡出，身份贵重，无出其右啊——”

他拖长音调，模仿老百姓坊间谈话的语气。玉嫤被逗笑了：“别闹我，我知道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陆寒寻闻言闭上嘴，挑眉看她一眼。

“玉媱兴许觉得，父皇喜欢皇姐，是因为皇姐是母后嫡出，她输在了生母身份。其实不然。早年淑妃曾诞下一女，母妃说过，父皇也十分喜欢那个女儿，每年生日父皇都赏赐许多珍宝。只可惜那孩子只长到三岁，刚刚会说话就走了。父皇悲痛欲绝，还为此罢朝三日。若父皇真这么讲究嫡庶，怎么可能会喜欢淑妃的女儿呢。”

这件事陆寒寻有印象，他沉默着没说话。

一方面他认同玉嫤的话，另一方面，他在心里赞赏玉嫤的玲珑心思。尤其他听到玉嫤后面的话。

“其实父皇喜欢皇姐，不是因为她是嫡出，而是因为皇姐像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