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让陆寒寻想不到，玉澜纵马疾驰身法灵活，箭术虽力道略有不足但准头极好，竟然真的堪堪快了他半身射中了那只鹿。就连那次和太子的打赌，也因为玉澜比太子多了一只猎物得胜。

于是玉澜罚太子在神都苑里给大家烤肉助兴。陆寒寻和慕延作为太子伴读也受到她的邀请。那时玉澜还不到十四岁，穿了一件红底镶白的胡服骑马装，扎着高高的马尾，带了一条黑底绣金抹额，气质飒爽。

那次的烤肉宴，陆寒寻隔着篝火看着对面眉眼生动的玉澜。白日里还与他针锋相对的女子此刻眼睛如星子般晶亮，她敛去白天的锐气，笑容明媚。太子把烤好的第一块肉给了她，她连棍带肉接过来，双手拿着棍子两段咬了口鹿肉，夸了一句好吃。

玉澜吃烤肉的姿态倒也不是像男子那样大大咧咧，但也自然大方，不需要旁边的人照顾。她还如小孩子一般偷偷喝了半杯酒，她似乎不胜酒力，脸微微泛红，双手托腮乖乖坐在那。

陆寒寻犹豫着想靠近她，想问问她有没有事，身边的慕延却先行一步。他有点诧异平素儒雅温和的慕延这次怎么这样主动，他看着慕延到玉澜身边，克制地对玉澜拱手行礼，轻声询问她要不要早点回去休息。

玉澜看着他，眼睛有了一些醉意，但还是对他叫了一声慕延哥哥。她似乎愿意听慕延的劝，思索了一下点点头，站起来要回去。

这一幕被太子看到了，那楚景晔晃着手里的酒杯半是打趣半是命令：“慕延，我这妹妹喝醉了，可就托付给你了，把我妹妹送回去吧。”

慕延连忙拱手：“臣只是看更深露重夜里寒凉，怕长公主体质纤纤着凉，不敢作他想。太子万不可如此玩笑坏长公主名节。”

太子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只是态度显得有些敷衍。他是先帝嫡长子，自出生就被立为太子，所有待遇都在先帝子女中独一份，已被养出了骄纵乖戾的性子。要不是因为今天两个当事人一个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一个是他的好兄弟及未来臣子，他早就生气了。

慕延伸出一条手臂让玉澜搭着，陆寒寻看慕延扶着玉澜坐上慕延的马，随即慕延牵着缰绳，身形慢慢消失在夜色中。

陆寒寻知道慕延是个克己复礼的人，他肯定会一直这样牵着缰绳徒步走着送玉澜回宫。慕延这人，就是武将里的儒士。

他收回目光，耳边还是太子吆喝喝酒的声音，只是陆寒寻心里也在奇怪，怎么仿佛今天才认识了楚玉澜。

……

“呀，下雪了！”

一声惊呼把陆寒寻的神思拉回来。

天色渐暗，朔风渐起，天地之间雪花洋洋洒洒地飘落，落在古道院落，屋檐枯树。

秋棠伸手接着天空飘落的雪花满脸诧异，不过刚入冬，这雪来得好早。且看这大雪花，这雪还挺大的。

陆寒寻看玉嫤站起来，也伸出手接雪花，她细细打量着掌心的一瓣雪笑了，如孩童一般。随即她仰起头朝天空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一睁开眼睛，玉嫤察觉陆寒寻正看着自己，她脸颊一红，讪讪的低下头去。

陆寒寻一笑，没有拆穿她这个小动作，只吩咐徐青远和靖川，把烤肉的架子收拾起来。

“公主，外面寒凉，这雪今晚恐怕是越下越大了，不如早点到屋里去。我存了一罐上好的宜城酒，在屋里热一壶酒边吃烤肉边赏雪可好？”

没等玉嫤点头，旁边秋芷心切，先替玉嫤跟陆寒寻解释道：“将军，我家公主平时不饮酒的。”

陆寒寻一怔，正要道歉，玉嫤拦了一下，看向陆寒寻微微笑了笑：“不，我今天想试试。”

她语气温和却坚定，陆寒寻看她柔和的面孔，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微微一动。他答应一声，上前帮她把大氅的帽子戴上。

大氅的帽子镶了一圈白色的绒毛，陆寒寻透过绒毛看玉嫤敛着眸子，细碎的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显得温柔静美。陆寒寻突然觉得，虽然他不知道玉嫤为什么答应喝酒，但他似乎并没有了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