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天气真好。
郑啸晃悠着,拐杖还是杵着,但他伤已经好了。郑啸还是挺得意的,小左都觉得老子就是身体好,恢复快。
郑啸在家附近绕了一圈,买了些面条回来,又买了些肉。
他刻意的,趁早来了X早市,小左在电话里说他们的探子还在早市上,哪怕他命令就地解散,四散就食了,老兄弟之间总得互相有个照应。郑啸算是40年10月起第一次来X早市,他逛了逛,很快就在摊位中找到了第二大队的下属。
……本来该用线人的,但小左信不过一般线人,把好钢用这里了。
郑啸撑着拐杖,去摊位上让称一把花生米。
“您要几斤啊?”
“随便!”
老下属愣了愣,不死心地说:“行,那就给您装半斤,您吃得好了可以再来。”
郑啸打了个哈欠,说:“成,有空会来照顾你生意的。”??“您要不要再来些葡萄干?”
“多少钱啊?贵了我就不要了。”
一句都没照对暗号的来。
老下属把装好的花生米塞郑啸挎兜里了,凑过来的时候问:“老郑,你咋能……”
探子在早市门口躲清静,并没跟上来关注郑啸都见了什么人。但郑啸总有几分如坐针毡。
“擅自作主?威胁金水兄?不算吧,我真在仔细考虑。”
“……”
“你们我不会卖,潭某某我不会做。但队里伤号比完整人多了,连补给都配不上,平日里也没少受气,你们打得了拼到最后一枪一弹的仗吗?挨背后捅的刀子,你能撑住几次?你真想做英雄,我建议你一个人做,我把家里藏那把枪送你,你自己打去。撤退的弟兄在武汉出卖了当地的弟兄,你们还有士气?我怎么知道不是装的?”
“老郑,可你投日……开什么玩笑?你的功绩在上海滩上一亮,汪精卫都未必保得住你。”
“没事,你们几个老下属,愿意卖我,那就卖吧,记得卖个好价钱。”郑啸在摊子上拿了两粒生花生米,塞嘴里了。“我被特务科盯上了,小左没跟你说吗?特务科能把老子的通缉令发的各大城市都是,老子领导不了你们了。回重庆,呵呵……陶齐连我媳妇怀孕都不知道,还敢骗我说我媳妇在重庆呢,他们打算让我回去吗?不说了。你的花生不够新鲜。”
老下属哭笑不得:“放心,给您装的,都是最新鲜的。”
“03昨日来了一趟,买了些葡萄干。还问我们能不能设法帮他弄些熟牛肉,我答应了,是暗语吗?”
“嗯,你就给他弄些酱牛肉,都试试呗,他真买了就说明不是暗语。他乐意照顾你们生意,那是他的事,跟我没关系。”
郑啸走出早市,还跟特务科派来的暗探打了个招呼,那人愣了愣,只好无奈地走过来,还帮他提起了东西。
“你怎么发现的?”
郑啸乐了。“你哪个队长手下的,这么懂事?”
“唉,我搜查大队的。去年也中过弹,知道拄拐是啥滋味。毛大队长不死心,说你是个队长,被放出来总得有些动作,不然就是牢里的人骗他,那他回去就翻脸。郑先生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你枪法怎么样?不怕我把你枪抢了?毛戴没告诉你,特高课天津站谭某某那事是我做的?”
“……唉,毛长官跟我说,要你拿枪指我脑袋,我能躲就躲,不追你,只要别哭出眼泪丢了他的脸,说啥都行。”
郑啸又乐了。“行,毛戴这人,能处。”
“我们毛长官当然能处!上海滩上吧,总骂我们毛大队长,有时候我家媳妇、我弟弟,不懂事都跟着骂……被我一人扇了两耳光!”
“那你给我讲讲毛戴的事迹吧!”
“你要来特务科,我就给你讲!”特务说,“我们毛长官确实贪钱,他家里也贪,他媳妇也是个特别能花钱的,但……有他一口肉吃,就能给我们分口汤喝。我打了我弟弟之后,跟他说,「你去年高烧不退,连着烧了两周,都不省人事了,没毛戴支钱给我买药,你能撑得住?你早死了。别人能骂毛戴,你再说一句闲话,我就没你这个弟弟,你自谋生路去吧!」”
“毛戴的亲信就是这么攒的?他一个个施恩?”
“唉,您说是施恩,那就是吧。李科长和傅清山都是为人端正的,我也不知道他们看不看得上咱这种。”
“牧小峰也是?”
“牧小峰就是个混账!唉,牧小峰,您不知道,他坑了毛长官好几次!我真不明白李岸到底看重他哪里,有一次没办法,做的实在太过分,李岸只好出来给他收拾局面,低头请我们毛队长吃酒,毛队长也没客气把李岸给灌醉了……其实李岸这人也不错,至少还给牧小峰担着事,不像某些长官,只知道送手下去死。我觉得您来我们科里办事,也不错的,现在牧小峰不在了,傅清山不给办事,看不上咱们,说官话,无论如何是个公心大于私心的。”
“嗯,你咋看出来的?”
“远的不说了,就说近的吧,我们队里有个弟兄残了,傅清山本来有个手下一直心心念念想转内勤,有个岗位的空缺,老武跟傅清山熟吗,这事如果牧小峰来办,肯定是傅清山的手下优先,但傅清山没说什么让我们队里那个先上了。傅清山那个手下听说了这事,气不打一处来,隔日就打报告说要调警察局了。”
“没有更近的了吗,你讲讲我被释放那事,后来咋解决的?”
特务想了想,说:“您真想打听,跟你说了也无妨。确实是傅清山在居中调停,找了科长几次。毛长官比较鸡贼,让我去递茶水偷听。嘿嘿,反正傅清山说,「科里的资助和李忠国有关系」,「李忠国有他的道理,他说你会后悔,未必是威胁你。他没跟你玩先斩后奏这一套,走正规流程,是看得起你李岸,你跟他一个年轻小伙子较什么劲!你还二十岁吗?」。”
郑啸怔了怔。
“李岸怎么回应的?”
特务:“记不清了,不是什么重要的话。反正最后科长说,「你也觉得手下都不顶用,是我活该?」”
特务打了个哈欠。“谁记得那么多,科里的事,有他们几个长官顶着,我觉得李科长没有真要整死李忠国,就是没台阶下,李忠国也没给他台阶吧!”
“你会做菜吗?”
“啊……我哪里会啊,要不我带你去我家,让我媳妇给你做?”
“你放心让我去你家?”
特务想了想,不好意思道:“但您买肉了啊,你要是去我家,我家里人就也吃得上肉啊。”
“毛戴不是对你们很好?你还吃不起肉?”
特务叹气道:“我弟弟妹妹都得上学,多少钱都不够花,还有个老爹好酒,全家人就指望我一个。所以您千万别把我毙了,不然我做鬼也会缠着你的!”
“行,你媳妇拿手菜是什么?(小鸡炖粉条)我给你钱,你再去买只鸡,那就去你家吧。”
特务乐呵呵地说:“那您可别乱走啊,五分钟,我就回来!您乱走我可生气了。”
特务一路小跑着回来的时候,第一眼没看到郑啸,愣了愣。
特务左右看了一圈,在看见人靠着树,坐一旁地上了,还在抽烟。特务更高兴了,跟郑啸说:“如假包换的童子鸡,我还买了一把粉条,不记得家里有没有了。您给我面子,不跟我耍心眼……”
“你都觉得我要跟你耍心眼了,咋还回去买鸡?”
“我要叫别人去买,比如叫我弟弟,或者叫我媳妇,这钱被他们贪了,或者买了便宜货,今天这顿不就吃不好了?我不就得少一包烟了?”
郑啸挑了一下眉毛,指点道:“你是毛戴的手下,又缺钱,连地下党身上的钱都不好意思抢的吗?”
特务怔了怔:“您说笑了。我还惜命呢。何况,你要是以后跟我做了同僚,我咋见人啊。”
“那你趁我出门,把我家搜一遍。”
“那不得把毛大队长交代的事给办砸了?”
郑啸乐了。“你这人实心眼啊。毛戴咋找了你这么个人做亲信。你姓什么?”
“齐。”
“齐兄弟啊,你比我还心善,怪不得得让毛戴接济呢,我都替你发愁。给毛戴做手下,却不会捞钱!大上海这条情报都能卖出个几十块的。”
“真的吗?”
“对,但你不行,你去找情报队青红帮出身的人,他们能卖出价钱,你说话不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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