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这里条件有限，给他上层层高。”

湘犹豫了片刻，把靠近他的那人打昏。

让军统打几下出出气是一回事，上刑就是另一回事了。

但军统很快又给了他小臂一枪，三个人上来把他按倒在地。

“李岸请的这厨子，还挺有能耐！”

湘是不带手铐的，但李岸屋里有，所以很快一只手铐把他双臂扣在了身后。然后掼着头向地上撞去，三下，四下……又给他肚子上踹了几脚。

军统没留手，湘也很快没了力气。

所谓的层层高，指的是水刑的一种，往脸上贴纸，洒水，再贴纸……

但一人说，“我身上带了针剂，是不是快一些？”

湘幽幽叹气。还没等他说出什么，一针已经打在了他血管里。

“家伙事没带齐全，本来以为就是来杀人的，没想到还得跟看门狗较劲。”

打完的空针筒也没浪费，转瞬之间，就已经扎进了他的指缝。

湘想，李科长啊，凭我今天遭的罪，一顿牛肉可不够……

随后，针剂就逐渐起效了，可能是一种水母毒素？

（23）

湘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又看了一眼钟表。李岸的妹夫被用另一条手铐绑窗边了。

“真是条好狗！不如你说说看，李岸对你有什么恩情！”

过去了十分钟。

身上已经湿透了，被军统的人拔了一颗牙下来。

被称为老刀的人和被称为老三的人起了一点小小的分歧，他的袖子被撸了起来，围裙给扒了，卧室传来几声枪响，估计是在试图暴力破除地下室的锁。

湘缓缓撑着自己从地上坐起。

“你是谁？”老刀问。“你如果说你是赵墨的亲哥或者亲弟弟，你就别负隅顽抗下去了，我们留你一命。”

湘只摇了摇头。据赵墨的记忆，他并无兄弟。

“他手上有拿枪的茧子，还有发电报的茧子，应当做过地下党，能忍过去也情有可原。”

“共chan党？”

湘又摇了摇头。

“李岸对你有什么恩情，我倒想听听看！”

“我没处去的时候，李岸收留了我，又一直好吃好喝供着，”湘说，“更何况，就算他没收留我，道义上也不能让女人孩子替咱们爷们挡枪子。”

因为这句硬气的话，军统的人把刀柄怼到他伤口里，来回搅了搅。

“王湘”今日第一次惨叫出声，双腿抽搐。片刻后，“王湘”有些复杂的，以一种不同的眼神抬头望了一眼这几位军统局的弟兄。

但很快，这名死硬份子眼里又只剩下了忍耐，他咬住了嘴唇，只传出声声闷哼。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老刀道，“你是不是做过地下党？？李岸是不是抓过你？还是说是局里的人抓的你？我看你身上有刑讯伤，虽然不多，还有自杀的伤。你被抓住了，自杀失败，转头替李岸卖命？共chan党发展成员的时候不看脑子的吗？”

“……”

“还装傻？那好，你手上沾没沾我们兄弟的血？”

湘叹息一声，狠下心，点头。

“几条？”

湘想了想，李岸被他附身期间的不能算，否则就没边了。得是他有主动性的。”

“两条。”

被他提醒死在李岸手上的暗杀队员，再加上赵墨。

赵墨这条命，哎，就当预支了吧，基本上是活不成了。

“两条，不算多，也不算少。”老三走过来，给他外衣解了，然后用刀把往下搥。

咔嚓，咔嚓。

两下，湘吐血了。

下手还挺稳的，两根肋骨……

老三指了指他手臂和腹部上的两个旧枪伤。“怎么来的？”

“……被逮捕的时候打的。”

“还挺诚实！”

“你们或许可以提出，跟李岸交换俘虏。”湘提议道。

“呵呵呵。”

“我再问一遍，钥匙呢？我可告诉你，我们要找不着，就把你肚子剖开了找！”

“您应当摸的出来，没被我吞肚子里。”

“呵呵，要是摸错了呢？若是你裹着什么东西吞下去了呢。”

湘思索了片刻。“那您就——剖吧。”

老刀的面色晦暗不明。“你以为我们不敢？”

“没有，剖肠刮肚、剥皮抽筋，狗不就是这下场？谁叫我主动做走狗呢。但现在毛队长和李科长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他话没说完，电话铃响了。

老刀走过去，接起了电话。湘敏锐的听力，捕捉到了电话的内容。

“李岸！你抓了我们多少兄弟？今天得让你血债血偿！”

“……没得谈了吗？”嗓音似乎有些沙哑。

“谈？也行，你派人把上个月抓的人都给我们放出来，我们考虑一下！”

“能否找许先生做调停人？”

湘叹气。

“能让我跟科长说两句吗？我保证不说这里的情况。”他询问两名在客厅里的军统。

最终，没被允许。

从军统特务进来三十分钟，差不多是湘估计的时间，外面发生了一阵枪战，枪战的结果是，两名特务科的内勤人员被狼狈地抓了进来。

小吴和小朱。

湘想，李岸攒点家底不容易，不知道能不能帮李科长保下这两人。

“军统长官，能不能让我跟他们说两句话？”

“可以啊。”老刀耐心地说，“一会儿你付账就行。”

“……怎么付账？钥匙我是不会给你们的。”湘飞快说，“你俩放心，科长的家人还安全。”

?老三冷笑，把枪口对准小吴。“去劝劝你们同事。”

小吴咬紧牙关，扭开了头。

小朱叫：“我劝，我劝行不行？”

老三说行，你去吧。

“……”小吴愤恨地看了一眼小朱，又不敢开口，艰难的别开了视线。

小朱颇有些劫后余生的，对湘说：“王专员，你还是配合他们吧，你看你这腿上肚子上都是血的，你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对的住科长了，乱世之中你想替他保全家小，也得看有没有那个本事！还是诚实一点吧！不然，当初日本人进城的时候你咋活下来的？你死不要紧，不要连累我们一起死啊！”

老三正准备开枪射杀小吴。湘突然道：“你不是问我是谁吗……”

（24）

老三转过头：“怎么，想说了？”

“小吴，告诉他们我是什么时候被提拔，被李岸带到身边的。”湘投去了一个，安抚的眼神。

“什么时候？”

“……1940年10月。”

“科长当初怎么跟你们讲的？”

“说你是他的远房亲戚，线人，说你——”小吴把嘴唇咬出了血。

“说我通风报信，帮科里挖了一个站点。”湘说。

老刀若有所思。

“9月24号，长庚街茶叶铺交通站，连带从后门跑掉最后还是被特务科抓到的赵墨和他的女友邱盏盏，一次性被逮捕了四个人，有人熬不住刑，做了叛徒，而后出卖了你们锦旗书社的站点，9月26号书社被端。其实不是，科长发现被逮捕的赵墨和我长得像，把人给换了，让我在囚犯中打听消息，锦旗书社是这么被端的。李岸说要给我记功，我于心有愧，央求科长把赵墨的女朋友给放了……”

半响，老刀对他抬起了枪口。“原来是你！执扇人呢？”

“被捕一周后，把事情都交代了，被科长秘密处决了。你们想知道，赵墨的遗言吗？”

“他死在你手上？”

“我问他还有没有什么心愿，我看着帮他办。赵墨说，但愿战争胜利，海内昌平。”

老刀眼圈发红。

老三拦住了老刀，说：“锦旗书社栽进去六条好汉，都是被这群汉奸上了刑之后死的，你现在打死他，让他死的太容易了……”

“血债也没必要祸及别人家小，都是特务，你们也无法保证下一次会不会落到科长手里。难道你们骂日本人没人性，却要处处学习日本人吗？”湘紧盯着面前两人。

老刀气乐了：“你想给汉奸扮演忠臣，演田丰沮授，舍身忘死，我们难道还得让你，如愿吗？”

“你既然都打算替李岸死了，怎么不，咬断自己的舌头？”

“……”

“因为我还想和你们做笔交易。李岸的家人我不能出卖给你们，但我应当还知道一些你们感兴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