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璟又后悔了。
Ethan开车的样子有种不羁感,通俗点来说就是危险驾驶。
右手修长的五指并拢,游刃有余搭在方向盘上,看似随意实则尽在掌控,左胳膊肘撑在敞开的窗框上,手时而撑着脑袋,时而伸出窗外抓风,坐姿放松到甚至看不出在踩踏板,同时他还兼顾开关空调,广播调频,闲谈鬼扯…
让文璟再选一次,他一定自己开车,比起失控和被掌控,他还是更喜欢自己做主导者。
昨天从庄园回市区的时候,Ethan在某个贴满大小广告的公告栏中看到了张被覆盖边角,破损残缺,正中橙黄顶部粉紫渐变的宣传海报,两个月前点亮沙漠的第三个科切拉音乐节。
他两眼放光,像挖掘到什么宝贝似的给文璟看,“哇!就是这个音乐节诶!”
那是四月底,Ethan在田纳西的一家赌场上班,赌桌上,老板的情人无聊犯困,用随身听放音乐节转播,声音开得不大但Ethan离得很近,所以他边发牌边听了整晚。
“我那时候才知道比约克*也去了,怀着孕气息还那么稳,现场一定棒极了,早知道就往西边去了~说不定能赶上的。”
文璟此时也有点寻宝的感觉,小鬼年纪不大经历倒复杂得很,“你还做过荷官?”
Ethan摇头否认,“我只是打杂的,临时被拽去帮忙而已,因为我德扑玩得很厉害。”
“你的技能还真不少”,文璟唇角微挑,带着欣赏与赞许,他饶有兴味地问:“还做过什么?”
“那~可就多了!我有很多很多故事的,慢慢讲给你听啊?”
文璟只是笑笑,他背光对上Ethan的眼睛,混着模棱两可的态度又偏移开视线不回答。
夕阳淌过Ethan的眉眼,他眸光一闪,说:“Vincent!我们去沙漠吧!”
“沙漠?”一般文璟这样反问都是在确认什么时间什么行程,如果得到的是不确定不具体的回复,他就会非常反感然后立刻驳回。
可是Ethan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的方式,像是一种驯服,他没有具体计划,却搭上了文璟这条没有变轨的轨道,他不安分地将枕木一块块拆卸打乱再重组,将规矩变成随性,将被动承载的工具变为唯心统治的向导。
“嗯!我们可以先往北,然后顺着66号公路往西,开到哪算哪,怎么样?”
也许是天时地利人和,各种因素缠绕在一起促成了神奇的生化反应,所以,文璟根深蒂固的习惯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他近乎平静地接受了Ethan毫无计划的计划,“行吧,你想怎样都好。”
“那我们干脆明天就出发吧!”
直接从新奥尔良北上的话大城市较少,按文璟的标准来评判,住宿环境堪忧,于是Ethan最终敲定的路线为:先顺着墨西哥湾往西开到休斯顿,再往北,途径达拉斯,然后从俄克拉荷马城上66号公路。
出发前,文璟正要拉驾驶位的车门,被Ethan拦住要走了钥匙推去副驾。
理由是前天来新奥尔良的路,明明说好换着开,结果自己大半程都在睡觉,是文璟一个人开了六个多小时,太辛苦了,而且…他没开过大G,实在想试试。
说来好笑,昨晚各回各屋后,Ethan也不知是怎么搞到了文璟房间的内线电话,他隔一会就找个借口拨一个,隔一会一个,认识之后第一次没睡一起,那点不放心不信任的小九九一点藏不住。
文璟快被他闹得神经衰弱,最后实在忍不了,撂了句“上来”就干脆地挂了。
最后,Ethan睡在了文璟的套房里卧室外,文璟却又失眠了,他吃了安眠药,睡得并不好,开长途不安全,所以Ethan要开,他钥匙也给得痛快。
途中他们去了一家很有名的法国餐厅,排队耽搁了不少时间,终于在黄昏将尽,在Ethan的嚣张驾驶中,有惊无险地抵达全美治安垫底的城市之一,休斯顿境内。
结果,不出意外地出意外了。
“前面左转,走第一个岔路”,文璟拿着地图指路,车子却在一阵静默里径直开过路口,他带着疑问转头,只见Ethan眉头紧锁,神情严肃凝重,腰背也坐直了,左手紧握方向盘,右手扶稳换挡杆,一改之前那副散漫模样,“怎么了?”
“好像有点不妙” ,Ethan机警地观察车外情况。
文璟跟着Ethan的举动去看后视镜,也发现了异样,南部尤其越靠近美墨边境的地方越乱,他怀疑道:“被跟了?”
“我不确定”,说完,Ethan连穿两条辅路再原地掉头,然后用力轰了油门,他看着后视镜叹了口气,“有病吧!三天被人盯上两次,人倒霉起来真是喝凉水都塞牙!”
文璟也看到在Ethan试探之后,之前若有似无的尾巴此刻正明目张胆地黏在屁股后面。
“尾巴”是辆暗红色改装摩托,排气筒持续不断地往外喷灰烟,没什么人的街区回荡着发动机爆裂的突突声,震得人耳朵和心脏都不舒服。
车手头戴黑色头盔,浅蓝牛仔长裤堆在旧球鞋上,泛着土色,可能是脏的,也可能是褪色的陈旧血迹,上身简单的短袖T恤被风灌得向后鼓起大包,裸露在外的小麦色皮肤爬满令人不适的诡异纹身。
亢奋中,许是觉得风阻碍事,他直接单手撕开上衣,胸前那巨大的青色纹身“18”便径直映进大G的后视镜。
从外型看,车手年纪应该不大,随着摩托的加速和压弯,时而伏低时而高抬的身体散发出病态的疯狂,巨大带有细棱的头盔极不协调地架在窄肩上,让他看起来像个怪异的穷凶极恶的外星入侵生物。
“是Barrio18”,文璟脸色很差,音色也跟着冷了不少,戒备状态下他头稍稍下低,挺拔的眉骨彻底隔绝夜晚本就稀少的光亮,使得他深邃的眼窝看起来过分压抑阴沉。
Barrio 18,臭名昭著的□□之一,成立于20世纪60年代,后来逐渐壮大演变成拥有数万成员的跨国犯罪团伙,并且因招募青少年而有“儿童军”的绰号,组织最赚钱的生意是贩毒,同时涉嫌所有叫得出名字的非法活动和暴力犯罪。
开着纽约牌照豪车的文璟不是街边随便一个出门没看黄历被□□盯上破财就能保命的倒霉蛋,他是只落单的肥天鹅,所以指望被薅几根漂亮羽毛就能逃出生天是不可能的。
两人都清楚这个道理,相比于落入□□手中,日后被当成一个披了层人皮的牲口,榨干每一个细胞每一滴价值,今天哪怕是以任何一种方式当场死亡都称得上善终。
“靠”,Ethan暗骂一声,加挡的力道也凶狠起来,他额角渗出冷汗,连控诉都听得出绝望,“拿着纳税人的钱满世界当恐怖分子都不管管自家后院的恐怖分子!Fucking! Stupid! Government!”
摩托步步紧逼,短短十几秒就将距离拉近到自身车头与前车车尾并行,甚至有几下不轻不重挑衅似的剐蹭和碰撞。
大G车速在Ethan的脚下节节攀升,在城市道路上开出了120多的时速,但他潜意识里仍没忘把握着度,飙车也飙得小心翼翼。